图来自Amazon.ca
纽约客记者Jane Mayer，费时5年，采访了几百个人物，阅读了几百本书、文章、研究、新闻故事，写成《黑钱：极右崛起后面亿万富翁隐藏的历史》一书（简称《黑钱》）。《黑钱》叙述了以查尔斯及大卫.科赫（Charles Koch, David Koch，Koch Brothers) 兄弟领头的一小群亿万富翁，40年来坚韧不拔，有条不紊，步步为营，使美国政坛向极右转移的历史。这些富翁以一个庞大的，未经选举的地下私人政治机器，取代共和党，控制美国政坛。他们以手中的巨额金钱，摄取权力，改变联邦、州府的政策法律，反过来又帮助他们以更快的速度，摄取财富。
民主自由大本营的美国，是否正在走向寡头政治、财阀统治？那些冠冕堂皇的政客，只是亿万富翁的傀儡？长此以往，美国是否“朱门酒肉臭，路有冻死骨”？
把《黑钱》简介如下。
一
2009年1月最后一个星期，南加州沙漠小镇Indian Wells, the Renaissance Esmeralda Resort and Spa, 绸缎般的草坪向远方延伸，人造沙滩连着游泳池。一辆接一辆豪华车开进长长的，两旁是棕榈树的道路。
车里跨出一个个亿万富翁、共和党军师、右派媒体大腕、保守党政客、作家、出版商、精明的政治活动家。是科赫兄弟（Koch Brothers) 召集他们开会。议题是如何挫败奥巴马。
科赫兄弟的私人企业包括油田、炼油厂、输油管道、纸厂、矿井，化工。大宗原材料买卖和其它生意。2016年，两兄弟排世界富翁第9、10名，各有财富400多亿。两兄弟的财富加起来，可以排名世界第一。
他们的父亲Fred Koch, MIT 毕业。20年代发明了一种改善炼油的方法。30年代帮助斯大林建立了15个炼油厂。34年帮助希特勒在汉堡的易北河畔建立一个炼油厂, 是第三帝国第三大炼油厂。1944年6月18日被美军B-17s摧毁。
Fred 67 年去世，给他4个儿子留下炼油厂、输油管道和牧场，年收入 $ 177 million。科赫家族企业在查尔斯和大卫的经营下，继续发展扩张。
科赫企业有着多年被政府起诉，惩罚的历史。1996 年4月，得克萨斯一个炼油厂，向空中排放苯，超过法律容许的15倍。被举报后罚款$1000万, 另付$1000 万 改造设备。1995年，司法部起诉科赫，在6个州的储存设备和输油管道，泄漏几百万加伦石油。在得克萨斯 Corpus Christi海湾，泄漏10万加伦原油，造成20 英哩长的浮油。2000年， 科赫同意交付 $3000万罚款。1996年 8 月 24 日，得克萨斯小镇Lively，经过小镇的输油管道甲烷泄漏，火球吞没烧死两个年轻人。死者的父亲要求赔偿$1亿, 陪审团判$2.96 亿。……
参加会议的不少富翁，有着类似的经历。密歇根的DeVos家族，其直销公司 Amway，曾经因为避税，避付雇员福利被 IRS 和 Fedreal Trade Commission 调查。75年福特上台，调查不了了之。Amway在1965-1978，耍谎低报出口加拿大货物的价值，少交税$2600万。被罚款$2000 万。 在后来的民事诉讼中，又赔偿$3800万。另一个Olin 公司，1970年，因为向Niagara 每天倾倒26.6 磅的汞，被罚款7万。公司一个工厂所在地，Saltville， Virginia， 因为严重污染，成为一个鬼城。…….
这些富翁，对于美国政治，有着相同相似的观点和目标。
- 限制政府功能范围。
- 反对政府干预企业，包括对企业的雇员保护，对企业环境污染的监督。
- 大幅度降低公司税率，收入税率。
- 减少福利。
- 反对环境保护措施。
他们声称这是他们的理想，是为了美国人民的利益。但是，这些理想往往和他们的利益一致，让他们钱包更鼓，而让民众为污染买单。
二
要使政策法律与他们的目标一致，就得有权。1980年，查尔斯. 科赫鼓动他弟弟大卫竞选。作为候选人，用自己的钱, 可以不受竞选经费的限制。 大卫. 科赫是Libertarian Party 的副总统候选人, 竞选纲领是：
- 取消联邦大选委员会。
- 取消所有竞选的财务法律。
- 取消政府的所有医疗项目。
- 取消安全和交换委员会, EPA, FBI, CIA, FDA, 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(occupational safety and health administration)
- 取消妨碍就业的法律，也就是说，取消最低工资，取消童工限制。
- 取消安全带法律。
- 取消社会保险。
- 取消对穷人的福利。
这样的竞选纲领很难卖出去，Libertarian Party 得票1%。
科赫兄弟吸取教训，改变策略，转为幕后活动。 他们的智囊团制定战略步骤，要逐步把他们边缘化的观点，变成美国政治的中心观点。要把政客，变成宣读他们的稿件的演员。 他们要把一小群富翁的活动，表演成风起云涌的全美草根运动。 他们不需要自己选举上台，也能控制美国政坛。科赫兄弟以生意人的精明，工程师的严密，把政治机器运转得像他的企业一样高效。具体方法步骤是：
- 资助精英，建立智库。 精英提供观点，提供理论武器。智库加工为可以推销出去的政策。
- 占领大学滩头阵地，既为他们源源不断提高人才，又与左派争夺话语权。
- 建立多个团体，在全国性辩论中伸张他们的观点。
- 组织庞大的院外集团，在国会推动他们的利益。
- 派遣骨干，在各地发起游行示威，装扮为自发的是草根运动。这些“公民”组织，加上“Special interest”, 给选举出的政客施压，让他们实施科赫兄弟的政策。
- 资助法律团体，发起一场又一场官司，推翻对他们不利的规定法律，特别是对竞选经费的限制。
- 招募、训练、资助中意的候选人竞选。以铺天盖地的攻击性广告，攻击竞选对手。
- 首先在不太引入注意的州争夺州长州议会，以州包围华盛顿，最后夺取华盛顿。
这些活动，需要大量金钱。富翁不缺钱，问题是用钱看起来要合法，要让公众不知道钱的来源，不知道谁是背后的推手。
三
美国税法，用于院外集团的钱，不能免税。用于慈善事业的捐款，则可以免税，而且不需要公布基金去向。免税的慈善捐款，不得用于竞选和游说。慈善捐款是为公共利益，而不是为捐款者自己的利益服务。
美国继承法，如果继承的财产收入捐给慈善事业10-20年，则继承的财产不用交遗产税。
把钱以慈善事业的名义，投入政治，不是科赫兄弟的发明，而是美国富翁多年的实践。1930年，美国有200个私人基金会。1985年有30000个。2013多达100000个，金额 达到$800 billion。 这些基金会不透明，不用对选民、消费者负责，但是免去巨额税款。
宾州亿万富翁，庞大的Mellon Bank、Alcoa Aluminum 和Gulf Oil 帝国的继承人，Richard Mellon Scaife, 根据这个法律，把继承财产的收入，捐给他自己的基金会。这些基金会挂着慈善事业的招牌，进行政治活动。
科赫兄弟也把巨额金钱，投入所谓的慈善事业基金会。通过这些基金会，把钱投入保守派智库，投入所谓的草根团体，投入竞选广告……。这种方法一举多得。他们自己掌握钱的用途，可以免税，不需要公布钱的去向。可以获得慈善家名声，虽然这些巨额投资往往带来巨额回报。
科赫兄弟的基金会、组织，不仅钱的去向不明，来源也不明。1999-2015, DonorTrust 发放了$750 million, 这些钱来源不明。钱在不同的团体（DonorTrust，American for Prosperity Foundation……) 组织间转过来转过去, 钱来自谁，用到什么地方，就这么消失了踪影。
四
Scaife 的基金会，最初真的是用于慈善事业，改善当地社区，以后是国家安全。到1973年，重点成为推进他认为对美国有利的观点。1975年，捐献$19.5 万给新成立的智库，the Heritage Foundation。以后10年，共捐献了共$1000万。重点是the Heritage Foundation, 也捐给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(AEI)。AEI以研究为主，Heritage Foundation则完全是政治的。
科赫兄弟出手更阔，1975年创建了他们自己的智库，Cato Institution， 也是第一个libertarian 智库。头三年就资助了$1000-2000万。
除了Scaife 和科赫兄弟， 还有一大堆富翁支持这些智库。如Heritage foundation 的资助者有：Amoco, Amway, Boeing, Chase Manhattan Bank, Chevron, Dow Chemical, Exxon, General Electric, General Motors, Mesa Petroleum, Mobil Oil, Pfizer, Philip Morris 等等。
这些智库，常常抹上中立、非党派的色彩，实际上是亿万富翁的私人思想体系工厂。 这些工厂包装观点，并灌输给政客和公众。 这些观点来自科赫这些亿万富翁，与他们的利益一致。低税、放松管制、减少对穷人及中产阶级的帮助项目。这些保守派智库，发出一个统一的信息：政府而不是富人，才是问题所在。到了80年代，人们对政府的不信任超过对工商业的不信任。
这些智库把对中立的专家、科学家的怀疑，注入公众头脑，给政客提供相反的统计和争辩材料。以虚假的研究欺骗公众。表面上是提出不同的观点，实际上是为巨富服务。这些智库，干的是浮士德交易。智库使富翁可以在政党之外支配政治。
对智库的巨大投入，取得巨大回报。1980年，里根当选总统。Heritage foundation提了1290条建议，里根采纳了60%。富人的税由70%减到28%，对石油和天然气的管制也放松。
智库只是第一步，他们的下一个目标，是征服美国的大学。
五
80年代中期， 科赫兄弟的重点是弗吉尼亚一所不知名的大学George Mason University。他们捐款$3000万，把一个项目搬到这个学校，命名为Mercatus Center。这个中心强烈反对政府规则，实际上是一个院外集团。
与Mercatus Center 在同一座楼的，还有一个Institute for Humane Studies， 科赫兄弟是主要资助者。这个所的创始人Harper 认为, 税收就是偷盗，社会福利不道德，工会是奴隶。招生时，计算机扫描学生申请，检查提了多少次Free-market 偶像的名字。每周开始和结束，都要测验学生，检查他们的洗脑程度。
George Mason University的经济系，成为有争议理论的温床。美国税法的改变，从这里开始。 里根政府供方减税的法案，也在这里萌芽。
到了2008 年， George Mason University 是科赫基金会捐款最多的大学，也是弗吉尼亚最大的研究大学。
在西弗吉尼亚大学，科赫兄弟捐款$96.5 万, 创建了自由企业中心 (Center of Free Enterprise)。捐款的条件是，资助什么教授，科赫兄弟有发言权。资助的一个教授，Russell Sobel, 认为对于矿井安全，水清洁的管理只对工人有害，因为使他们收入减少。管理松弛的西弗吉尼亚，工业灾难不断。
到2015年， 科赫兄弟资助了307个高等教育项目，还准备扩展18个。
批评者说：科赫兄弟使大学富裕，但是更腐败了大学。资助的课程，达不到学术标准。大学和政客一样，可以被收买。大学是开放对话交流观点的地方，不应该是特殊利益集团，宣传洗脑的地方。
攻占大学的，不只是科赫兄弟，还有其它几个极右亿万富翁，如 Richard Mellon Scaife, Harry and Lynde Bradley, 以及化学军火巨头John M. Olin。
John M. Olin 基金会成立于1953年。最初是资助医院、博物馆等。 1973年，转向资助高校，让高校向右移。他要培养新一代保守派精英，为将来争夺权力作准备。
Olin最初和科赫兄弟一样，把钱投到没有名气的大学。他随后改变策略，重点进攻常青藤大学。他认为，一旦攻下名校，其它大学就会纷纷仿效。在哈佛，Olin资助了11个项目，100 多教员，花费 $800 万。 此外，资助一个教授Harvey C. Mansfield $330万。哈佛外，还有MIT，芝加哥大学，耶鲁…… 的教员和项目，重点是法律及经济。1985年哈佛法学院内乱。Olin抓住机会，资助 $1800 万，在哈佛法学院建立法律、经济和商业John M. Olin Center。随后拿下其它大学。 1990年， 80所法学院都开Olin指定的课程。只有UCLA拒绝, 认为这是利用学生的经济需求，灌输特定的思想意识。
不仅资助教员的研究和教学，还资助他们大量出书。保守派的观点广泛流传，不再被边缘化。
80年代，只有几个拥护自由市场理论的教授，现在有5000多学者，分布400所大学。法律和经济成了保守派最成功的知识分子运动，从叛乱变成了霸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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