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艾肯商學院教授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Aiken
文 ˍˍ謝田
德國之聲最近報導說,多家跨國投資銀行的在華機構,得到中華全國總工會旗下北京金融區工會的鼓勵,被要求組建「工會」。跟資方和高層管理人談組建工會,聽起來就是天方夜譚,簡直太荒唐了。也只有在中土,在這個把許多人類社會健全的組織和管理機制都誤用、錯用、惡意濫用的地方,才出現如此荒唐的現象。
在正常國家,人家都是工人自己組織工會,然後以集體的力量跟管理層談判,而從來沒有什麼管理層自己去張羅一氣、弄出一個對手來跟自己叫板。要描述中國這個現象的荒謬,「與虎謀皮」都不夠準確,「謀財害命」倒還差不多。
在華外企「被工會」
西方企業說,官方工會是出於經濟利益要他們成立工會,因為這樣才能收取2%的工會稅。中華全國總工會作為中共的附屬,觀察家認為,其地位在市場化的趨勢下,一直在被邊緣化。而要加強它在體制內的地位,就需要建更多的分會。他們告訴德國之聲,最近兩年在推動世界五百強企業在華機構組建工會,現已有85%的企業建立了工會,他們還在繼續推進。
中華全國總工會目前每年有200億人民幣的會費收入。但中國的工會會費不是向會員個人收取的,而是由公司繳納的;不光是工會會員的工資計算在內,高層主管的工資也計算在內。中國工會法說,一家企業只要成立工會,就必須繳納員工工資總額的2%作為會費。這可真是荒唐,那些出於種種原因不願加入工會的人呢?憑什麼把他們收入的2 %就這樣拿走?
中華全總以前批評跨國公司,說他們口口聲聲講尊重人權、履行社會責任,在本國也建立工會,但在中國卻採用各種手段拖延、阻撓職工建會,實行雙重標準。全總看來真是政府豢養的家犬,完全不知道自由工會是怎麼回事,也不知道獨立工會是怎麼建立的。
究竟是誰的工會?
中國工人需要問一問,這究竟是誰的工會?是為誰服務?工會從哪裡來錢,又用在哪裡?工會負責人怎麼產生、向誰負責?在會員利益與資方衝突時,工會站在哪裡?當資方是中共官員、地方政府、中央政府時,工會領袖如果還是中共任命,又怎樣代表工人的利益?中共自詡是工人階級的「先鋒隊」,應該是屬於工會的。但今天人們看到的是,中共的角色恰恰是工會的對立面--官僚壟斷的資方。
官方人士說,如果改成員工自己繳會費,恐怕沒人願意。這才是中國工運的癥結。難道中國工人真的不願意組織起來,去罷工、談判、討價還價(collective bargaining)嗎?以前有部電影《風暴》,講到京漢鐵路的工人,其中有個施洋大律師,他登高一呼,上萬工人就罷工了。當時心想,哇賽,這律師可真夠厲害的,就這麼一喊,鐵路交通就癱瘓了?後來才明白,施洋是中共的地下特務,他的目的不是工運,而是給國民政府搗亂。特務做律師,恐怕不會公正的按法律行事。
施洋被處死時,依然掩蓋自己的身份,還高喊「勞工萬歲」。具有諷刺意味的是,扮演施洋的演員金山以及金山的妻子、中共黨魁周恩來的養女孫維世,雙雙被中共投入監獄,孫維世死於獄中,金山囚禁秦城八年。反正,即使在中共自家的宣傳中,中國工人也是有罷工的傳統、知道維護自己權益的。
吉米‧霍法的故事
其實,真要組織罷工,還不像中國電影那麼簡單。有部好萊塢電影,意大利裔導演丹尼‧迪唯托(Danny DeVito)執導的《霍法》(又譯:《最後巨人》),倒是反映了工運的艱難。工會領袖霍法一個一個司機的去說服、做「思想工作」,才把工會建立了起來。
吉米‧霍法(James R.「Jimmy」Hoffa)是美國工運史上的名人,生於1913年,62歲時神祕失蹤。他19歲開始參與美國卡車司機的國際兄弟會工會(International Brotherhood of Teamsters),45歲起擔任主席十多年。直到今天,美國的卡車司機還懷念霍法,認為在他的領導下才有真正的工會。霍法任職期間,會員有一百五十多萬,是美國最大的單一工會。1964年,他第一次為卡車司機贏得了全國性的工資合同;同年,霍法因篡改陪審團、試圖賄賂及欺詐被判13年徒刑,1967年開始服刑。後來,準備競選連任的總統尼克松赦免了霍法,但不允許他在十年內再度從事工會活動。霍法終究也沒能返回工會,而是於1975年7月在底特律近郊的一家餐館的停車場上永遠的失蹤了。
美國工會領袖吉米‧霍法倘若生在中國,其工運經歷或許有所不同,但結局可能是相似的。圖為2006年霍法失蹤30年後,聯邦調查局(FBI)在密執安州一處據悉埋葬了霍法屍體的房子附近挖掘,但沒發現任何線索。(Getty Images)霍法的工會技巧非常嫻熟:先迅速組織罷工,發起間接抵制,用工會之力對某個公司出手;然後組織工人,迫使其他公司接受工會的條件。卡車司機工會就這樣在美國變成了最強有力的工會組織。霍法甚至設法躲過了二戰的兵役,說對維護美國戰時物資運輸而言,他的工會領導能力對國家更為重要。他在成功的組織起美國幾乎所有的卡車司機後,還試圖把航空和其他運輸業的僱員也拉進來,但沒能成功。
從六十年代起,霍法就一直麻煩不斷,他一輩子就在工會和法律之間遊走。他的兩個子女也一個吃工會的飯,一個走法律的路;兒子詹姆斯‧霍法子承父業、十年前成為卡車司機工會的最新領導人,女兒芭芭拉則成了聖路易斯美國巡迴法庭的法官。
如果霍法生在中國
霍法的悲劇,在於權力慾太盛,不能見好就收、功成隱退。電影《霍法》的副標題是「一個願意為權力付出代價的人」 (The man who was willing to pay the price for power),頗為傳神。尼克松對他的限制,其實沒什麼壞處。出獄後他得到工會170萬的退休金,但他仍然試圖東山再起、重掌權力。他的失蹤,據說跟黑手黨有關,《底特律自由報》後來報導說,是因為利益集團害怕霍法重新掌權,會不利於他們控制巨額的工會退休基金。
沒人能否認,霍法是真正的工運領袖,有天賦的領導力和極大的權力慾。目前的中國,正缺乏霍法式的人物。如果霍法生在中國,會怎樣呢?如果生在民國,因為慾望的弱點,他會跟施洋一樣被中共利用;如果生在今天,能真正組織起中國工運,紅朝絕不會像尼克松那麼手軟。沒準兒,霍法的個人結局很可能與在美國一樣。當然了,讓他失蹤於秦城的高牆之後的,不是黑手黨,而會是共產黨。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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